Jocelyn Bell Burnell漫画像

Sarah Tesh和JessWade都曾报道了2017 英国物理学会主席奖章得主Jocelyn Bell Burnell作为女性科学家，在其科学生涯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

1967 年，Jocelyn Bell Burnell 发现了脉冲星。当时人们谈论她时，并不关心她的科学成就，只是八卦地拿她跟玛格丽特公主比身高。然而很不幸地，这并不是Bell Burnell 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受到这样的性别歧视。但她依然在艰难的科学道路上坚持了下来，成为皇家学会成员，获得“女爵士”封号和多个重要的奖项。甚至于诺贝尔奖委员会没有颁奖给她这件事，也引起了业内的争论。

2017 年7 月，因为“首次发现了脉冲星、在天文物理学的前沿科研中作出了杰出贡献”，以及“在科研领域中不可比拟的领导经历”，Bell Burnell 获得了英国物理学会主席奖章。现任英国物理学会主席Roy Sambles 慎重决定，奖章在英国伯明翰大学召开的“物理学中的女性”国际会议上授予。与常见的奥斯卡般的获奖感言不同，Bell Burnell讲述了她职业生涯中跌宕起伏的经历。尽管一路上遭遇了各种歧视和成见，Bell Burnell 仍然拒绝成为社会所期待的那种女人，坚定地走出了自己的人生之路。

Bell Burnell 在很小的时候就需要为自己争取触及科学的权力。那时的北爱尔兰，只有男孩学习科学知识，而女孩学习烹饪——她们以后只要结婚、生子就行了，没有必要学习和工作。Bell Burnell 对此非常不满，她的父母也火冒三丈。很快地，她和两位同性好友加入了学习科学的行列。

没多久，Bell Burnell 就感到，在所有科学课程中，化学没什么吸引力，生物太无聊，只有物理学最有意思。她的物理成绩在全班顶尖，随后去格拉斯哥大学学习物理学专业，并在1965年毕业。

那时候男学生看到女学生来到教室，就会发出嘘声和质问声，并跺脚表示不满。最后几年里，只剩下Bell Burnell 独自面对这些男学生的质疑和挑战。但她并没有退缩，毕业后去了剑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Bell Burnell对天文学充满激情。由于光学天文学需要晚上做观测，影响睡眠，她选择了射电天文学。

Bell Burnell 博士学习的一部分是跟5 个同事在一块2.5 倍于足球场的场地上建一架射电望远镜。这项任务花了2 年时间，需要不少的力气活。同事们认为女孩子不适合站在楼梯上干体力活，但Bell Burnell 不这么想。她出色的动手能力改变了同事的看法，她们也很快投入到了这项工作中。

当团队建好了射电望远镜后， Bell Burnell 承担了运行望远镜的责任。当时的数据收集还没有数字化，所以望远镜每做一次全天搜寻都需要4 天，并用掉120 m长的纸做记录。Bell Burnell 观测了6 个月，收集了5.3 km 长的记录纸， 这些数据都需要她手动分析。1967 年秋天，Bell Burnell 注意到一张0.5 cm的纸上有一系列规则的信号峰。这个发现令她很困惑，“ 我就是想不明白。”当她在同一天区再次看到这个信号时，她变得兴奋起来，“我以前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它，难道不是吗？”当把放在鞋盒中的记录纸翻看了一遍后，Bell Burnell 认为这个信号既不是闪烁源，也不是人为干扰信号。这些信号很规则，每4/3 s 重复一次。她在实验室记录本上写下了“小绿人1号？”

很快地，大家意识到这个信号是来自于旋转的中子星的射电信号，这是首次探测到脉冲星。Bell Burnell 回忆说，“这个发现完全出乎大家意料，它迫使大家去重新思考天体物理。” 她的导师Antony Hewish 最初拒绝相信她发现了脉冲星，而是认为这个信号是人为产生的， 或者是来自于外星人。Bell Burnell 和同事们也考虑了这些可能性。但如果这是来自外星人的信号，由于外星人的星球绕着他们的“太阳”转，信号中就应该出现多普勒红移和蓝移，事实上并没有；这个信号也不可能来自地球，因为它遵守的是地球相对于远处恒星自转的“恒星时”，而不是相对于太阳自转的“太阳时”。别的合作组通过另一台望远镜也观测到了这个脉动信号，这就排除了信号是望远镜本身的可能性。当把其他可能性都排除后，1968 年1 月，剑桥大学的合作组将以Hewish 为第一作者、Bell Burnell 为第二作者的文章投给了《自然》杂志，发布了“快速脉动的射电源的观测”。

在Bell Burnell 看来，这项重要发现并不是因为她的天才能力，更像是得益于“冒名顶替综合症”。她认为自己在剑桥大学才智并不出众，而她的男性同事们却总是非常自信。他们即使经常犯错，也从不怀疑自己。她想要努力跻身其中，只有更加疯狂的工作。她不愿被淘汰，不愿意放弃。

在脉冲星被发现的新闻报道中，Bell Burnell 感到性别歧视不仅仅存在于学术界。在某次拍照时，她被要求摆出得意洋洋的姿势——“亲爱的，开心点，你刚有了个重大发现！”另外，尽管Bell Burnell 是文章的第二作者，但新闻报道对她的学术成就毫不关心，更关注的是她的情感八卦生活。Bell Burnell 回忆说，“刚开始的时候，这项发现对我的职业生涯并没有太大影响，它只是使我不至于被踢出这个群体。”

1974 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在20 世纪70 年代掀起了不少质疑。Hewish 因为脉冲星的发现，和他的同事Martin Ryle 被授予了1974 年诺贝尔物理学奖，但Bell Burnell 却被忽略了。现在很多人都认为这是缘于性别歧视，但她觉得是因为发表工作时她只是个学生的原因。她甚至怀疑，这样的歧视以后还会发生。当1993 年的诺贝尔奖因为脉冲双星系统的发现颁给Russell Alan Hulse 和他的导师Joseph Hooton Taylor 爵士时，Bell Burnell 说“至少诺贝尔奖委员会这次没有犯同样的错误”。

Jocelyn Bell Burnell 正在处理一个模拟信号(摄于1977 年)

Bell Burnell 持续做出优异的工作，随后又发现了3 颗脉冲星。但她的朋友们更关心且常常讨论的却还是她的情感生活。在发现第2 颗脉冲星和第3 颗脉冲星期间，她订婚了。Bell Burnell 戴着订婚戒指去实验室后就后悔了，因为她发现这像是在向科学界宣告她要退出学术圈一样。社会对女性的期望只是结婚成家，而不是作出重要的科学发现。

当Bell Burnell 怀孕的时候，她已然困难的学术生涯变得更加艰难。社会认为如果女性工作的话，那么孩子会因为没人照顾而变坏。大家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不能安心做个家庭主妇。有个女人曾经对她说，“你已经有了丈夫、小孩和房子，但你还觉得无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不过社会态度总体上还是在慢慢转变。Bell Burnell 相信她们这一代是个转折点，女性开始能够在持家以外拥有成功的事业。虽然这个过程很艰难，而且女性的事业被认为远远没有男性的事业重要。有一次，她的儿子在学校生病了，因为当时她正在望远镜现场工作，电话无法接通，老师便问孩子，“你病得严重到要打扰你爸爸吗？”

Bell Burnell 的研究涉及多个波段的光谱，她的事业也一样，如蛇梯棋般大起大落地横跨了学术界。她在职业生涯里做过研究员、大学讲师、辅导员、项目负责人、教授、学院领导、院长、首席科学家、科普推广大使和英国物理学会会长。

尽管Bell Burnell 很成功，但她很担心大家认为女性争取权益的斗争已经结束了。从统计数字上来看，女性在物理学中仍旧是少数阶层，而且在越高的位置上这种情况越严重。女性在事业中升职要比男性慢，在申请基金和职位的时候成功率更小。

Bell Burnell现身三月牛津文学节

Bell Burnell 认为，大家对待这个问题的态度常常是“让女性自身改变并强大起来”，使她们更加勇敢，给她们更多的训练，以便让女性克服与外界交流上的不足等等。但是，所有这些都假设问题在于女性，而不在科研界或者社会。Bell Burnell 表示，个体的偏见不会影响大局，但不完善的机构组织和政策却常常会滋长偏见。

为此，Bell Burnell 认为只有竞争才能让社会更多地关注男女平等。这个观点促成了世界上第一个表彰高校对女性学术职业支持度的奖项Athena SWAN。它旨在促进高校院系中的男女平等、消除性别歧视。2005 年此方案的定稿中，Bell Burnell 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但她认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英国物理学会主席奖章的授予仪式上， Bell Burnell 以Laurel Thatcher Ulrich 曾引用的臭名昭著的一句话“举止得体的女性很少创造历史”做总结。这也正是她不断打破社会对女性的不平等预期，并最终闯出了成功的学术道路的真实写照。这将为今后学术职业中的女性、甚至男性给予很大的鼓舞与启发。

(德国马克斯·普朗克射电天文研究所  邵立晶  编译自 Sarah Tesh，Jess Wade. Physics World，2017，(9）：31)

本文发表在《物理》杂志2018年第3期